要是能再坚持27天,小凤雅就可以度过短暂人生的最后一个六一儿童节,尽管她家里很穷,身体有病,不可能像其他孩子那样在游乐场玩的兴高采烈或在肯德基吃的津津有味,但是,那毕竟是六一节,是专属于孩子的节日。然而,命运多舛,她还是去了,在所有人的惋惜和悲痛中,埋在了那片正在成熟而尚未收割的麦田里。
女儿是妈妈的贴心小棉袄。可是,小凤雅还不曾让妈妈在世态炎凉中感受到一丝小棉袄的温暖,就已然逝去,令妈妈心中汹涌的悲伤,凝结成冰。
那是年9月,小凤雅两岁半,被医院诊断为视网膜母细胞瘤,也就是眼癌。一个幼小的孩子,她哪里知道,长在身上的这种病,将可能很快结束自己的人生。她还小,读不懂妈妈眼睛里的绝望,猜不透妈妈心思上的悲伤。她又哪里知道,妈妈的肩膀,已经扛不起为自己撑起生命晴空的分量。哥哥患了唇腭裂,4月份刚在北京做过手术,而且,还是慈善基金会资助的,现在,本已贫困的家庭,哪里还有钱给小凤雅救治?
或许,妈妈曾经想到过放弃,对于一个存活率很低的眼癌患者,对于一个已经承受不起高昂医疗费用的贫困家庭,放弃治疗,让孩子在有限的生命里活的尽可能快乐,也不失为一种理性选择。很多人不能理解贫困家庭因为经济原因而选择放弃治疗的行为,甚至还常常指责这样的家庭缺乏人性,可是,谁又体谅妈妈的难处,谁的孩子谁不心疼啊,家徒四壁,她拿什么去改变正在死亡边缘徘徊的孩子的人生轨迹?她也不愿意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孩子走向死亡而无动于衷啊!
医院的医生回天乏术,他们奉劝妈妈做好思想准备,保守治疗。何况,募捐来的区区三万多元,对于小凤雅庞大的治疗费用而言,杯水车薪。妈妈在痛苦中煎熬:选择化疗,那些捐款,只够一次的费用,之后怎么办?现实将她逼上绝路,她只能选择保守治疗,在小凤雅不舒服的时候给她输液止痛。
谁也不知道小凤雅孱弱的生命何时终结,犹如春天芬芳的鲜花,哪一刻会凋零于狂风的摧残。这个世界太过冷漠,太过残忍,不过,她理解不了,家的贫穷,竟然毫无悬念地加速她的死亡。而她的妈妈,即使母爱泛滥成灾,也难以改变结果,她似乎只有通过买些平时根本不舍得买的近乎奢侈的玩具或零食让小凤雅开心地度过每一天。
由于贫困导致的治疗延误,今年3月,小凤雅病情恶化,肿瘤转移到颅内。妈妈迫不得已再次募捐,希望社会的善意能够跟她一起分担孩子最后的生命负重。小凤雅的病情已很严重,倘若坚持要治,只能进重症监护室,那意味着,每天都是一笔巨大的开支。医生让她接受现实。是冒人财两空的险?还是尽倾其所有的力?妈妈再一次犹豫了。
小凤雅颅压升高,呕吐不止,医院犹豫不决。这种犹豫不决,不是谁都可以理解的。一边是救治女儿的迫切,一边是贫困家庭的局限,一边是无底洞的投入,一边是能康复的渺茫,而妈妈,也不能为了小凤雅而置其他几个孩子的生活于不顾!她左右为难!她甚至想,哪怕让自己替小凤雅受这份罪她都愿意!可生活没有假设,唯有坚强面对。
小凤雅还很小,很小,躺在病床上,生的欲望使她不肯向病魔投降。她要是真的长大了,或许,她就会读懂妈妈,读懂生活,她就会拉着妈妈的手弱弱地说——妈妈,我不治了,咱们回家吧!
有捐款网友开始质疑并指责妈妈,为什么不带小凤雅去郑州、医院治疗?为什么将原本筹来救女的15万善款挪用去给哥哥治唇腭裂,从而放任女儿的病情不断恶化?他们怀疑妈妈诈捐。不仅如此,在小凤雅真的快要不行了的时候,有人竟然以慈善之名质疑小凤雅被妈妈虐待致死!
小凤雅很坚强,又从死亡边缘活过来了。她不甘心自己的死会让妈妈背负一辈子洗涮不清的道德污点。他们骂妈妈畜生,诅咒患上唇腭裂的哥哥不得好死,诅咒自己全家不得好死!小凤雅很努力地活着,似乎就是要向那些顶着慈善名义的善良的人们证明,妈妈不是那样的人!如果因为慈善就可以伤害,她情愿早些死掉,不要任何一个人以爱之名施舍的慈善捐款!
当初确定的筹款目标是15万,但实际上收到的仅有元。他们医院,但很快就回来了,那些钱,根本不够,差的很远。而且,她的病,或已没有治疗价值。为向舆论交代,后来,小凤雅家人几经周折,将最后剩下的元善款全部交回社会,并拿着那张几乎压垮人心的收据面对镜头展示,除了证明自己的清白,还要竭力表达一个底层家庭对骄横慈善的愤怒和示弱。听说有慈善机构人员又去看望小凤雅家人,带了一叠钱,但他们坚决拒绝了。社会慈善,已经令他们敬而远之,分量太重,他们承受不起。
5月4日,小凤雅3岁的一生走到尽头。下葬的时候,小凤雅没有棺材,只穿了妈妈给她买的新衣服,还有一部手机。生前,她特别喜欢看喜羊羊和小猪佩奇,妈妈特别买给她,就是希望,在天堂,她可以不受眼癌的折磨,尽情地看自己喜欢的动画。
为了证实小凤雅不是虐待致死,在下葬之前,家人还叫来警察,并打开小凤雅的衣服,仔仔细细地给全身拍了照。按说,那是自己的孩子,爱还来不及,怎么可能虐待呢?并且,人已死,又如何忍心再去打扰她的安宁?可家人还是固执地这么做了,或在他们看来,小凤雅是接受了社会捐款的,他们应当给社会交代清楚,他们虽然清贫,却从来没有玷污慈善的圣洁。——警方可以证明。
小凤雅尸骨未寒,家人也还没有从丧女之痛的忧郁中走出来。看着家里孩子的玩具,看着那些小凤雅曾经玩耍的地方,看着电视里有父母陪伴的幸福而欢快的孩子,妈妈一定心力憔悴,黯然神伤,这六一,在那麦田的地下,小凤雅,你过的可是安好?!